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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破云】三十五

[但步薇白嫩的脸却在得知还有其他两个女孩子存在时陡然变得十分难看,随着江停的最后几句话,甚至变得隐隐有些发青。]


 

“为什么?”费渡问。雅托腮说:“因为她喜欢上了那个收养她的人了”


 

[“但就算绑架案只是场戏,难道还真有所谓‘唯一的’演员?”]


 

“还真有,其他人不过是拙劣的模仿品罢了”雅看着闻劭轻笑道。


 

[“所谓的仪式,或者说那个人对你们这些小女孩的考验,只会发生在每年七月中。因为这一切纪念的都是很多年前七月中旬的某一天,故事从八点零九分太阳落山的那一刻开始。”]


 

“那一刻起,所有的事情都顺着命运的轨道运转起来。倘若选择不同,那后续就不同于这个世界了”雅闭着眼睛说,“后悔也没用,在另一个世界,选择不同的你有了不同的人生”


 

雅没头没尾的一番话让不知内情的人很难懂。严峫轻搂着江停。江停突然说:“如果当时我勇敢一点……”雅抬头说:“那应该会少走一些弯路吧,不过结局都是一样的。”


 

[步薇曾躲在这破旧的老房子里,一遍遍观看模仿更年轻时候的,各种动作和神态的江停!]


 

闻劭垂下眼帘。


 

[“从红星路地铁站到东坪地铁站往下沿线,底站名叫三里河,附近有个叫嘉园的社会儿童福利院。步薇从父母去世到被汪兴业找到,中间有一段过渡期,应该就是在这家福利院渡过的,那里也是她第一次遇到黑桃k的地方。”]


 

雅:“现在我们顺着山牙子的视角,江停身世之谜已经掀开了一道口子”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远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延伸向地平线尽头昏沉的暮霭。更遥远的方向,广袤天穹苍茫无际,只有长庚星闪烁着明亮的光晕。


 

  江停夹着那根烟,每一脚都踩在柔软的荒草里。他看见虚空中小男孩的身影穿过田野,沿着相似的河堤向前奔跑,乌黑的头发在半空中飘扬,背对着他向冥冥中某个既定的前方奔去。


 

  “我今天来晚啦!我要帮忙干好多活!”


 

  风中传来无忧无虑的孩童声音。


 

  “没关系。”


 

  “我们今天玩什么呢?你想游泳吗?还是我们去摘枣子吃?”


 

  “都可以。”


 

  “你拉琴吗?我可以听你拉琴吗?”


 

  ……


 

  “江停。”


 

  “……”


 

  “江停!”严峫一手环抱过肩,几乎把他整个人强行摁在了怀里:“醒醒!”]


 

回忆杀总是会使沉默蔓延。


 

[“我从小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不是这个福利院,”江停无力地向远处嘉园路方向扬了扬下巴:“是外地。那年月大家生活条件普遍不好,又是穷乡僻壤的,不像现在那么时兴领养小孩,我在福利院里长到十岁大,也没怎么念书,没事就漫山遍野疯跑着玩。直到有个夏天的傍晚,我在小河岸边遇到了一个看上去差不多同龄的小男孩,穿着特别考究,对着水面拉小提琴……”


 

  初夏傍晚红霞满天,一个穿着得体的小男孩站在乡下的小河边拉提琴。


 

  这一幕如果交给大导演去拍,肯定会是个非常浪漫有诗意,说不定还很唯美的场景。但不知为何,可能是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这画面竟让严峫心底感到了一丝怪诞的寒意。


 

  “我从来没在附近乡镇上见过这个小男孩,心里就觉得很稀罕,猜测他可能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后来偷窥得多了,我发现他经常在废弃剧院里拉琴,琴声很好听,于是就偷偷从福利院里溜出去,跑好几里路来到剧院,藏在二楼幕后偷听他的演奏。”


 

  “一来二去就交上朋友了——当时真以为是朋友。”江停自嘲地笑笑:“都怪我命犯太极,从小好奇心旺盛,总管不住自己犯贱的手。”


 

  严峫正抓着他的手,掌心紧贴掌心,闻言便作势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


 

  “当时黑桃k怎么跟你介绍他自己的?”严峫问。


 

  “八九十岁的小孩子,用得着什么介绍,我后来连他编出来的假名字都记不清了……应该是叫凯凯或柯柯之类的。反正当时也没想很多,有了个新朋友,每天都傻乎乎兴高采烈地偷溜出去玩,偶尔福利院吃不饱饭,饿肚子的时候他还带些零食点心之类的请我吃。”江停局促地抬手挡住自己的脸,“别看了。”


 

  严峫却温柔而强硬地拿开了他的手,直视着那张苍白的面容:“所以在遇到绑架时,你才会尽心尽力去保护自己的小伙伴?”


 

  江停埋下头,片刻后点了点。


 

  “黑桃k不是那种白手起家的毒枭,相反他的家庭出身集中了钱、背景和犯罪这三大要素。我也是到后来才知道,原来当时他被送到乡下就是因为家族卷进了几个大毒枭的互相倾轧,其实是来躲灾的,但没想到最终还是没逃过被绑架的命运,还捎带上了我。”


 

  “……整个绑架过程跟步薇和申晓奇是一样的么?”严峫低声问。


 

  江停头埋在胸前,从严峫略高的角度,只能看见满头还在滴水的黑发,以及一小片白皙的脸颊,微微反射出远方路灯的光。


 

  “是的,”半晌江停艰涩地道。


 

  “当时我们被困在山谷里,他还发着高烧,我只能到处去找水,自己渴得快咳血了都不敢喝……其实也没想很多,就觉得如果我死了,应该也没什么人会在意吧。但他肯定是个有父母有亲戚有人爱的小少爷,跟神仙似的,如果真的只有一个人能活的话,还是他活下来比较值得吧。”


 

  ——一个十岁的孩子在濒临绝境时,脑子里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严峫从小就糙,没细心留意过所谓的贫富落差或阶级门槛。但在这一刻,二十多年前来自山沟里一个孤儿的自惭形秽和小心翼翼,却呼啸着穿越时光,重重砸在了他心头上。


 

  “申晓奇跟步薇发誓说等出去后一定报答她,这个细节跟当年是一样的,因为黑桃k也这么说过。可能他的原话比申晓奇还重,什么发誓这辈子永远是兄弟之类的……跟电视剧台词似的,不过二十多年来我也记不清了。”


 

  江停苦笑一下,错开了对视,望着粼粼的河水。


 

  但那瞬间严峫却心有灵犀般感受到了江停在想什么——他没有记不清,相反他一直记得很清楚。


 

  正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他才更不愿意提。


 

  “后来你们还是得救了?”严峫温声问道,“那所谓的矿泉水是……”


 

  “什么水,根本没有那瓶水。”江停讥诮地摇摇头,“黑桃k所谓的背叛是隐喻另外一件事——我们被困了好几天之后,脱水高烧受伤,几乎已经到极限了,黑桃k他们家的伙计才终于追踪到了山谷里。那个时候我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只隐约感到有人在头顶上叫‘抓住绳子’,我下意识伸出手,但黑桃k动作更快,突然从后面推了我一把,抢先抓住那根救援绳,我就看着他被拽了上去。”


 

  “他们把你抛下了?!”


 

  “这倒没有。”江停顿了顿,说:“但确实是又过了好半天,连太阳都下山了……才有人把我拉上去。”


 

  现在说来早已轻描淡写,但对一个严重脱水又濒临死亡的小男孩来说,那迎来希望的喜悦和转瞬落空的绝望,以及独自等待几个小时的煎熬,是很多成年人都无法想象的。


 

  严峫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挤出一句:“那伙人当时……”


 

  “不太想救我。”江停轻轻地说,“我知道。”


 

  淡薄的月光穿过云层,映照着河水,平原,以及更远处的山川之巅。江停无声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仿佛看到一个相似的夜晚,也是同样苍冷清寂的月光,越过乡镇医院简陋的毛玻璃窗——


 

  他躺在小小的病床上,睁开了眼睛,看见熟悉的身影逆着光站在床前,怀里抱着一小捧野果。


 

  两个小孩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站着的小男孩才突兀地问:


 

  “我推了你,你还记不记得?”


 

  “……”小江停点点头。


 

  “你恨我吗?”


 

  江停思索片刻,摇摇头。


 

  “为什么?”


 

  高烧让小江停说起话来微弱嘶哑,细声细气地说:“因为那是你的家人呀。他们先救你,也是应该的吧。”


 

  “……”


 

  “我又没有家人。”


 

  小男孩终于动了。他把怀里那捧野果小心放在病床头,然后踮起脚,俯在小江停耳边,声音一字字地轻柔又坚定:


 

  “我是你的家人。”


 

  “从今以后,你与我平分财富、地位和权柄,你就是我唯一的兄弟。”


 

  风从天穹深处席卷大地,穿过山川河流,平原铁轨,以及城市浩瀚飘渺的灯火,吹着尖锐的哨子,旋转飞舞直奔地平线尽头。


 

  江停微微打了个哆嗦,随即被严峫搂进怀里,掌心用力按着他脑后潮湿的黑发。


 

  “所以后来你是跟黑桃k一起长大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严峫语气却是和缓的陈述,实际上他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答案的准备。]


 

“狗血”费渡真心实意地说,“应该是真的吧”看来费渡已经认识到了江停的骗人手段。“嗯……”雅说完又沉默了。


 

又是一阵沉默……


 

[“在漫长的反向渗透工作中,我渐渐接近了恭州禁毒总队的几名卧底,其中有一名长期内围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本名姓闻,他的代号叫‘铆钉’。”


 

  ——铆钉。]


 

姓闻?费渡挑眉,瞥向闻劭。


 

[终于严峫开口问:“那现在是怎么回事,是什么迫使你总算愿意相信我了?”


 

  “……”


 

  “是怕我真的不分青红皂白把你告发出去,所以不得已而为之?还是你终于愿意稍微睁眼,看看我为你所做的一切了?”


 

  许久后江停缓缓说:“……你做过的一切我都能看到……”


 

  他的眼神还是沉着。他总有办法在极短的时间内强行压抑住所有虚弱、悔恨、悲伤和痛苦,让淋漓鲜血沉淀在心底,让那根支撑灵魂的脊梁伤痕累累却难以折断,永远一往直前。


 

  “我从未拥有过来自父母手足的亲情,不曾体验过男女之间的爱情,甚至没交过什么朋友,连友情都相当匮乏。如果说曾有人最接近我心里那个位置的话,那个人是你。”


 

  他顿了顿,望着严峫:“但我无法放任自己回应这种感情……我不想骗你。”


 

  严峫指甲攥紧掌心,低微急促地喘息着,他听见了不远处警犬奔跑的呼哧声。


 

  “所以严峫,”江停冷硬地一字字道,“要不要把我交出去,你自己决定。”]


 

雅在心里欢呼,终于可以摆脱这样尴尬的气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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